来源:八戒影院人气:685更新:2022-08-14 20:49:13
9月份的瑞士,和国内的秋天差不多,秋高气爽。
纪安身体不是很好,长途跋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憔悴,最后一点力气也在上飞机前耗尽了。
现在病恹恹地靠在床上,纪丰臣给他盖好被子又给他端茶送水,手法熟练得像训练有素的童养媳。
刑森和沈佳人对视一眼,放下行李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给这兄弟俩留下空间。
毕竟很快,纪安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。
纪丰臣需要一点和他告别的时间。
沈佳人和刑森在街上随意走着,经过橱窗的时候,她愣住了,因为镜面反射中,她看到了一个熟人。
浑身瞬间僵硬了起来,她拉着刑森的手到一边,故作镇定道:“我和你说件事。”
“什么?”刑森此刻正拨弄着树上的叶子。
“我看到薛思思了。”沈佳人说完,刑森愣住了,正要转头去看,被沈佳人拦住了。
“不要回头。”沈佳人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缓。
刑森皱着眉头,一边拍着她的肩膀,一边小声道:“别怕,我在这里。”
沈佳人睁开眼睛:“如果我没有看错,薛思思就没有死。”
刑森对上她的视线,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:“如果这个人是薛思思,那死去的人是谁?”
沈佳人缓缓地摇头。
过了半晌,她又低声道:“如果我看到的这个人是薛思思,那死去的人,就不可能是薛思思。”
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地在脑海里翻滚着,沈佳人不得不承认,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
一件,她从一开始,就刻意忽略的事情。
阿尔卑斯山脉终年积雪不化,这里的一座木屋里,炉灶的火温暖地燃烧着。
忽然,敲门声响起。
坐在沙发里的人像是早知道门外的人是谁,从容不迫地打开门。
站在风雪里的沈佳人在看到木屋里的人后,露出了震惊的表情,门内的人只是淡淡地笑着。
“你既然能找到这里,当然是知道我会在这里的,不是吗?”莫叙说完,起身给她让开了一条道。
无视了她的注视,给她倒了杯水:“我想刑森也不太可能让你一个人来,他在哪里?”
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沈佳人也没有去接他手里的水。
把风雪关在门后,沈佳人一脸痛心,又带着一丝迷茫:“我来这里,不是为了证实那个人是你,而是为了证实,那个人不是你。”
莫叙笑得苦涩:“真抱歉,让你失望了。”
他的目光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:“那个人,是我。”
沈佳人摇摇头:“我早应该知道的。”
从一开始,把目标引向丰安制药的人是莫叙,他太了解她,一步步把她引入局的人也是莫叙。
她让刑森在国内查到,莫叙居然也有出国的记录,就在他们走之后。
而且跟着他一起出国的人,是个女人。
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薛琳。
沈佳人忽然想起,有次她和刑森来瑞士度假,在这座小山上有个小木屋。
当时刑森说是租来的地方,不知道为什么,沈佳人就觉得他在撒谎,一路找到了这里。
果然发现莫叙在这间屋子里。
“薛思思和薛琳,是什么关系?”
莫叙在沙发上坐下了,背对着沈佳人,摇晃着手里的伏加特,轮廓在火光下显得暧昧不清。
他的声音缓慢,像是在说什么遥远的故事:“她们是双胞胎。”
沈佳人明白了过来:“死在监狱里的,是薛琳,不是薛思思。”
莫叙没有否认。
沈佳人缓缓走到莫叙跟前,低头看着陷在沙发里的莫叙:“所以……那次和我分手,也是故意的。”
说什么担心她的安危都是假的,真相就是:他杀了她的母亲,知道她不可能再原谅她。
所以他要全身而退。
莫叙没有任何表情,面目也显得冷酷起来。
“所以……我母亲,真的是你指示薛家姐妹动手的。”
莫叙抬起眼,凝视着沈佳人的面目,好半天,笑了一下,全盘认了:“不错。”
沈佳人震惊之余,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:“为什么?”
莫叙探身子,用火钳拨弄着壁炉里的火苗,小声道:“你遇见我的时候,是在我父亲的葬礼上。那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?”
“.......”沈佳人发不出声音。
“他生了病,如果靠着药物维持,是能活一段时间的,但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。”莫叙说这些的时候,完全没有去看沈佳人,目光沉沉,像是装着这个世界最厚重的悲伤。
莫叙问沈佳人: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沈佳人想到了什么,那是莫叙曾和她说过的 :“因为……他不想受到病痛的折磨。”
“我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,看着他平静地走向死亡……死亡,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常的事情。”莫叙终于抬起头。
昏暗的屋内,他们对视着。
在这视线的凝固中,仿佛有什么在缓缓地流动。
沈佳人听到莫叙的声音,凝重而肃穆。
“生老病死,都应该是自然而然的过程。用医学手段去阻止,让一个人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,是对人类最大的侮辱。”莫叙说完喝了一口伏加特。
所有的事情在沈佳人头脑里越发清晰:“从你父亲死去开始,你就开始筹划如何帮助人死亡了,是吗?”
“是。”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莫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。
“薛家姐妹,很早就帮我做事了。看到你母亲生病后痛苦的样子,那天晚上,我……”
“你别说了!”沈佳人没有勇气听莫叙如何实施的犯罪手段。
泪光在眼眶里打转,沈佳人扶着沙发靠背,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:“木良辰说的老师是你。”
“是我。”莫叙看向沈佳人:“木良辰的计划是为了杀害刑森,不是你。所以后来我让刑森去救你。”
一片沉默。
沈佳人静默,过了半晌,又道:“我不懂,既然你能在我身边滴水不漏地做到这个份上,又为什么要暴露自己。”
是的,莫叙是故意让沈佳人看到“薛思思”的。
目的就是让沈佳人知道,真正的幕后使者是谁。
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没意思。没意思透顶。”莫叙低垂着眼睛,声音越发低沉:“佳佳,我就要死了。”
沈佳人心底一沉,咕咚一下:“你……”
“我和你分手,除了你母亲的原因,还有一个……我生病了,没药救了,就要死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
莫叙眼皮忽然开始打架,一副困倦的样子。
沈佳人忽然想到什么,冲上去抢过他手里的伏特加。
拿到手上闻了闻,她脸色立刻变了,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:“这……你喝的是什么?”
这不是正常的伏特加,里面掺了东西。
莫叙看她紧张的样子,得意地笑了一下:“我就要走了,所以让你来送送我。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沈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我父亲,也是这样送走我母亲的。”莫叙说着,还很开心的样子。
他笑得很满足,像是准备回家的孩子。
“救护车……”沈佳人去掏手机,被莫叙摁住了。
她流着眼泪,对上了莫叙冷静的视线。
他冲她笑了一下:“对不起,我很自私。我做不到,让你看着我一天天地衰败下去。也不能容忍你再承担一次你照顾你母亲那种痛苦。”
沈佳人反手扣住他的手腕,不可置信地摇摇头:“疯了……你一定是疯了……”
莫叙口齿清晰地向沈佳人解释:“我很清晰地看着自己疯掉,但是你大概不能理解,对于你母亲和纪安那样的人来说,我是救世主。”
结束他们痛苦而漫长的生命的救世主。
沈佳人听到火光荜拨的声音。
莫叙的声音在这沉寂的黑夜里听来,很像一位老者沧桑的劝慰。
“沈佳人,我从我父亲手里继承了w,送走了很多生命。死亡对我来说 ,变成了家常便饭。我不怕死。我唯一不舍得的……”
“……是和你告别。”莫叙微微皱起眉头,那是药效发作了。
沈佳人睁大眼睛,鼻头一酸,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。
莫叙一只手缓缓地抬起,抚摸着她的脸颊。
就像是之前很多次做的那样。
他微笑了起来,近乎着迷地盯着她的脸:“……你为我哭了。真好。”
沈佳人没有想到自己会流泪,只是摇头,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,千思万绪,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起。
“W,whale fall,鲸落。一物落,万物生。”
莫叙去拉沈佳人的手,虔诚地往她的手背印下一吻:“佳佳,这是我送给你的……礼物。”
“不要……”沈佳人哭了起来,将头埋在他的手臂上,肩膀耸动。
莫叙的目光越发迷离,声音也越来越低:“我祝你……前程似锦,一生……幸福喜乐……”
他的手,始终很紧很紧地抓着她。
直到最后一丝力气都没了,他都没有松开。
屋子里渐渐地冷寂了下去,只听得到沈佳人的哭声,伴随着火光燃烧的声音。
握在手心的手指一点点地冷了下去,沈佳人哭累了,在昏暗的光中去看莫叙的脸。
他死去的样子,和睡着似的,很孩子娇憨。
沈佳人伸出手,想碰他的脸,看到了什么,目光凝滞住了。
那是一个项链,从莫叙的衣服领子里翻出来。
项链上,挂着两枚戒指。
她认得这个东西。
那是她和莫叙亲手去挑选的订婚戒指。
沈佳人心脏剧烈收缩,疼得她膝盖一软,跪倒在地。
忽然一个声音在屋子另一头响起,把沈佳人吓得不轻:“他一直在等你。”
壁橱的门后,薛思思从阴影中走出来,面色悲喜无欲。
“你……”沈佳人睁大眼睛,虽然知道薛思思一定在这里,但是再次看到她,还是震惊。
薛思思像是没有看到沈佳人,只是盯着莫叙的脸,淡淡道:“他有利用过你,让你混淆刑森的视线,转移目标到丰安制药身上。”
这一点沈佳人也想到了,但还有她没有想到的事情。
“让你们来瑞士,也是他让纪安说的。刑森在国内太安全了,本来想在瑞士结束他的生命。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病情加重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薛思思很疲惫的样子,不忍再说下去。
沈佳人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所以他临时推翻了整个计划,大概看到你和刑森在一起开心的样子,他没有舍得吧。”薛思思走过去,轻轻地抚摸着莫叙的头。
声音平缓:“w后续的事情,我会回国和警方交代,这件事到他这里,算是告一段落了。”
薛思思目光这才投射到沈佳人脸上,居然出奇地平静:“你知道吗,他这样做的原因?”
沈佳人知道。
“只有这样,你才可以一辈子记住他。即使在你已经爱上其他人的情况下。”
他用这样壮烈的方式,成全了她和刑森的爱情。
也让自己在沈佳人的心底,抢占了一席之地。
沈佳人捏着莫叙挂在脖子上的对戒,因为过于疼痛,而整个胸口都疼得不行。
薛思思摸着莫叙的头发,声音沉重:“沈佳人,你欠了他一辈子。”
沈佳人缓缓地闭上眼,眼泪滑落。
大雪皑皑。
刑森望着天地间茫茫白雪,叹了口气。
这个时候,纪安应该在准备第二天安乐死的流程了,明天要用什么面目送走这位新朋友?
刑森不知道。
死亡是太大的课题,人类太难解答。
而另一边,远处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近了。
刑森只看她的脸色一眼就知道事情不太好。
沈佳人脸上泪痕未干,手上紧紧地攥着什么,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,她站住了。
他想问发生了什么,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大雪迷了眼睛,白洁的雪色,刺得人眼睛疼,沈佳人望着刑森,想说的话都化成了一缕白气。
消散在空气中。
刑森无奈地叹口气,朝她伸出手:“走吧。”
沈佳人将项链套在脖子上,朝着刑森,深一步,浅一步地,步履蹒跚地走去……
落雪了。
覆盖了他们下山的脚印,一片雪景里,茫茫的白色覆盖了黑色潮湿的土地。
这里不会有春天。
-全文完-